他盯了许久的萝卜,终于要入坑啦!
正在众人一片欢心的时候,一个小兵的禀报让屋子里顷刻凝上了一层冰霜。
“到底发生什么了?可有人员伤亡?”
胤礽急急问道,那小兵立刻道:
“回太子爷话,郑军的一支船队趁着晨雾之时攻入港口,劫掠了三人离去,并未多做停留!”
没过多久,三个士兵的尸身被人从海岸上捞起,胤礽与姚、万二人一同前去,姚启圣本不欲胤礽过去:
“太子爷千金贵体,若是被冲撞了可如何是好?”
胤礽却一脸坚持:
“他们是我大清将士的尸身,岂会冲撞了孤?”
三具尸身被一字排开,并排躺在沙滩上,胤礽踩着沙子过去,他出来的急,脚上是千层底,沙子顺着鞋口涌进去,柔嫩的脚趾被沙砾硌的生疼,但他仍面不改色。
“他们是如何遇害的?”
胤礽的声音有些沉重,守在这里的兵将忙道:
“回太子爷的话,他们……是被淹死的。”
此话一出,周围一片沉默。
胤礽沉默良久,看着那滔滔大海之上,隐约可见轮廓的岛屿,低声问:
“若是郑军,可会如此?”
半晌,姚启圣艰难开口:
“不,不会。”
胤礽闭了闭眼,随后又道:
“他们身上可有少了什么?”
“少了,少了您赐下的止血丹丹粉!也不知是被浪花卷走,还是……”
“是延平王。”
胤礽低低的说着,如同喃喃自语一般:
“所有人都说他是皮影戏的影人,真正唱戏的是他背后的冯锡范。可今个孤看他倒也不是一点胆气都没有,都敢在孤的眼皮子下抢孤的人!”
“臣等无能!太子爷息怒!”
姚启圣,万正色带头跪了下来,胤礽脸色冷冽,他凝视着那远方的陆地,深吸一口气:
“来人,驾辞云。”
胤礽一声令下,带来的侍卫队中立刻有二十人站了出来,随后两两一组上了辞云战船。
胤礽随意捡了一艘上去,直接道:
“开船,目标琉球!”
“太子爷,使不得,使不得啊!”
“太子爷,待咱们的水师练起来,一定可以,一定可以打垮他们!”
“等水师练起来?”
胤礽嗤笑一声:
“挨打只有零次和无数次!今朝郑军打我们一次,我们无动于衷,之后他就敢打我们无数次!孤可不想不能安枕!”
“可是,您千金贵体,如何可以涉险?!”
“不劳两位操心,孤不会置自身于不顾,你们且等着,孤……请你们看一场烟花。”
朗朗白日,怎么会有烟花?
姚启圣和万正色面面相觑一番,随后死乞白赖的跟了上去,这个说:
“太子爷都要以身犯险,臣等自当陪同。”
那个又说:
“太子爷请看烟花,吾等定要好好捧场!”
胤礽回看他们一眼,微微一笑:
“好!一起去!”
蔚蓝的大海之上,洁白的浪花一朵压一朵,几只木船似随波逐流一般,颠簸着朝远处的岛屿行去。
高高的瞭望塔上,有守卫远远看到了这只看起来并不强大的船队。
“清军来了!敌袭!”
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号角声,岛上架起无数的弓箭,炮弹,做出了攻击的准备。
胤礽带着十艘辞云战船行至附近,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,举起旗子:
‘开炮!’
看到旗语,两两一组的侍卫毫不含糊,不知道他们碰到了战船的哪里,随后十门黑洞洞的大炮炮口架起。
旗子落下,炮弹填入,点火——
“轰!”
“轰!”
“轰!”
炮弹落地后炸起的烟尘成了白日里仍清晰可见的烟花,一朵一朵的在眼前的小岛上炸开。
“地龙翻身了?!”
“地龙翻身了!!!”
岛上的居民慌作一团,兵将随后赶忙拿起炮弹,轰了出来,以做反击。
却不想,辞云战船在海上如同一条敏锐的游鱼,飞速的退了回去。
正好退至大炮的射程之外。
没过多久,船队又不紧不慢的飘过来,如是又是十炮。
如是三趟之后,郑军的炮弹回回落空,兵将填炮弹还击的动作都已经变得缓慢。
胤礽这才装作在船上翻找,拿出了从系统兑换的大喇叭,道:
“今日尔杀我大清将士三人,孤还尔三十炮,如有下回,百倍奉还!”
随后,胤礽一扬手,带着船队大摇大摆的离去。
延平王府内,郑克塽本来正在紧张的等候冯锡范取铅丸,可是突如其来的三十声炮鸣吓得他赶忙躲到了院子里。
等到下人来寻,他竟抱着石桌腿,瑟瑟发抖,一点也不见当初敢去清军大部队抢药的果敢。
“发,发生什么了?”
郑克塽狼狈的扶着发冠,脸色苍白的被人扶着,侍卫道:
“王爷,是清朝太子带人来寻仇了。”
“寻仇?”
郑克塽一脸茫然:
“本王不是让你们只取药,不伤人吗?”
侍卫低下头,过了许久,才道:
“或许,是属下错估了清军的水性。”
郑克塽听了这话一下子急了,在院子里团团转着:
“那怎么办?那怎么办?他们是不是要打来了?完了完了……”
侍卫连忙道:
“没有,没有打上来,清朝太子带着一支速度奇快的船队,发了三十炮后就走了。”
侍卫学着胤礽的语气,将胤礽的原话复述了一通,郑克塽这才拍着胸口,小口小口的吐出一口气。
“这就好,这就好!”
侍卫看着这样的郑克塽有些一言难尽,正在这时,大夫走了出来:
“王爷,冯大人醒了。”
郑克塽立刻两眼一包泪的冲进去:
“冯侍卫——”
冯锡范这次取弹是完完全全被疼的清醒的,麻沸汤在取完第一枚铅丸的时候就已经功效尽失。
等到第二枚时,冯锡范原本重伤昏迷的状况直接被疼的清醒的不能再清醒。
再加上止血丹自带奇效,大夫一边取,它一边凝结伤口,每一次取铅丸都要撕裂伤口。
偏偏铅丸表面无比圆滑,是以并不是大夫一下子就能取出来的。
冯锡范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,彻彻底底被疼的精神了。
此刻,冯锡范额头上的冷汗不断沁出,已经足足擦拭了十条帕子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。
等冯锡范看到哭的不能自己的郑克塽,生生将到了舌尖的“蠢货”二字给咽了下去。
郑克爽如何能不是一个蠢货?
想那清朝太子离得那么近,他的第一时间竟然没有下令让人抓捕他,反而让人看着清朝太子就那么大摇大摆,如鱼入大海一样的回到了清军的船队!
自己的伤全都白受了,这让冯锡范如何能不怒其不争?
可是,如果说郑克塽愚蠢,可他又没有愚蠢的令人发指的地步。
最起码,他还知道去清军那里找来奇药救了自己。
这会儿,冯锡范看着郑克塽那如小白羊,一样怯生生却又饱含依赖的眼神,冯锡范默了默,心中的火气不由降了降。
“王爷来了?怎么灰头土脸的,臣不在这些日子,应该不会有人在逼您做您不喜欢的事了吧?”
郑克塽想要扑过去,抓住冯锡范的袖子好好哭一哭。
可是看着冯锡范胸前那几乎可以打湿整件长袍的血迹,郑克塽又怯怯的停在了原地,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兔子似的,要哭不哭:
“冯侍卫可算是行了,你不在的这些日子,本王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!你醒了就好,醒了就好!”
郑克塽抽抽噎噎的走过去,坐在床榻边,像是一个依赖长辈的孩子一样,乖巧的将这些事发生的事全都一一如实到来。
等冯锡范听到这次因为给自己取药之事,导致清军死了三名兵将。
于是,大清太子直接带着人将大炮打到了自家门前的时候,他整个人只觉得眼前一黑,终于没有忍住一巴掌拍在了床板之上。
“荒,荒唐!一群废物!废物!”
郑克塽被冯锡范的动作吓得手足无措,只敢呐呐的说:
“冯,冯侍卫,伤口,伤口裂了!”
冯锡范冷冷道:
“伤口裂了会自己好,可是我军的士气没了,又该怎么办?!”
郑克塽缩了缩脖子,小声道:
“此事……本王是想要先救冯侍卫你的,只是本王没有想到,没有想到那些大清的水军竟然如此不识水性,不过数里的距离他们竟然游不回去!”
造成这个乌龙,郑克塽也不想看的,可是事已至此已无回旋的余地。
冯锡范厌恶的看了郑克塽一眼,重重的吐出一口气。
大清太子的三十枚炮弹,像是一记凶狠的巴掌,隔空便抽的郑钧的气势在一瞬间分崩离析。
冯锡范气的剧烈的咳嗽了两下,随后连忙捂住了自己的伤口,大口大口的喘着气,他靠在床头上闭着眼睛,过了好久这才尝试分析道:
“那只奇怪的船队应当荷载炮弹有限,否则清军也不至于和我,我们一直纠缠。
这一次,只是来自于清朝太子对我们的警告罢了。下一次,不,没有下一次!有这样的船只,有这样的炮弹……我们必须想办法破局!”
冯锡范只觉得自己自从中弹以后,整个身体就像是漏风的破口袋一样。
冯锡范一闭眼,就想起当日胤礽的身影,他觉得自己的心恨的滴血。
“王爷,为今之计,我们只有破釜沉舟……”
郑克塽听到冯锡范这样说,下意识的抖了抖身子。
上一次,冯侍卫这么说的时候,还是要自己身先士卒的冲在队伍的最前列,那这一次他又要做什么?
郑克塽只觉得自己心中万分迷茫,他之所以救下冯锡范,便是因为自从冯锡范倒下后,自己六神无主,无所依靠。
可这会儿,将冯锡范救下后,冯锡范阴狠霸道的言行却让他畏惧不已,他竟不知道是六神无主可怕还是畏惧不已更可怕。
冯锡范因为失血过多,脸色分外的苍白,他看着郑克塽那畏畏缩缩的神态,不由的想起清朝太子屹立船头时,那坚毅淡然的模样,只觉得心中万分失望。
“王爷,清朝太子今年才七岁,可他却临危不惧,镇定自若……您,也该长大了。”
郑克塽听到这里不由睁开了眼睛,他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水,就这么怔怔的看向冯锡范。
他不知道冯范西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?
冯锡范说出这话后,又自嘲的笑了。
要是王爷真的长大了,第一个害怕的又该是自己了吧?
清朝太子多智近妖,自己与他必将有一战!
随后,冯锡范放下这事儿不谈,招手示意郑克塽侧耳,他用气声在郑克爽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。
郑克塽听罢冯锡范的计谋之后,脸色刷的一下白了,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:
“冯侍卫,这不成!这真的不成!此举有伤天和,倘若,倘若真的成了,届时必将浮尸百里,流血漂橹,你我都将是这世间的罪人!”
冯锡范听了郑克塽这话后,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,几乎要把肺都要咳出来。
冯锡范才摸了一下唇边的血丝,眼中带着嗜血的红光:
“而今,已经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,王爷还要如此优柔寡断吗?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还是说,王爷觉得清朝太子这隔空抽来的一巴掌抽的不够疼,不够重?还想让他再继续这样折辱我等?!
要是以后他有什么闲情逸致都来晃荡一圈,届时臣看这仗也就不用打了,直接敞开大门将他迎进来便是?到时候,王爷若要在他脚下俯首称臣,摇尾乞怜,臣绝不阻拦!”
冯锡范说完这话,直接拂开郑克塽抓着自己袖子的手,哪怕因为伤口撕裂扯到他脸色一白,但冯锡范也没有多置一词。
郑克塽被冯锡范甩开的那一瞬间,只觉得自己好像要失去了主心骨一样,那样失重一样的迷茫感,让他下意识冲过去,紧紧的抓着冯锡范的袖子,脑子一热,哭哭啼啼的说道:
“好!好!好!本王答应,我们这就让人去办!冯侍卫你不要生气!你不要生气!”
冯锡范这才微微颔首,冲着郑克塽浅浅一笑:
“王爷真是长大了。”
郑克塽哽咽了一下,也冲着冯锡范傻乎乎的笑了笑。
冯锡范淡淡看了一眼,默默想着,真蠢啊。
胤礽带着船队回城后,本该是意气风发,斗志昂扬,可是看着沙滩上那三个人形的凹陷时,胤礽不由目露伤感。
那是那三具尸体被抬走后留下的痕迹。
要不了多久,等海风一吹,潮汐一来,沙滩上的痕迹便会被吞噬的一无所有。
大海无情,就像它吞噬掉的无数生命一样。
可是,明明,明明这些兵将是很大几率活下来的方法的。
清军一向善陆战而不善水战,但这未尝没有从未有过针对性训练的原因。
胤礽在这一刻,从没有那样期盼过施琅的到来。
而施琅是在三日后单骑而来,施老如今年岁已经不小了,他看着脸圆额宽,是一种很有官威的长相。
只是,或许是因为施琅这些年在京中留任内大臣的生活并不美满的原因,他的脸上带着枯黄,眉心时时皱着。
哪怕是在看到胤礽后,施琅强迫自己眉开眼笑时,也依然能清楚点看到他脸上留下浅浅的痕迹。
“臣施琅,叩见太子爷,太子爷千岁千岁千千岁!”
“免礼平身。施大人来的正好,孤正好有事要与你相商。”
胤礽并没有多做耽搁,而是将那三人溺水而亡的事告知施琅,随后,他看着施琅的眼睛,认真的说道:
“堂堂水师兵将,有朝一日竟然因溺水而亡,孤都不知这是悲哀还是耻辱,不知施大人可有法子一雪前耻?”
胤礽目光灼灼的看着施琅,他期待施琅的回答。:,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