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夏之遥所说的话,苏扶晚第一反应是啼笑皆非。
她从前也有不少追求者,一个个买玫瑰送钻戒,嘴上都说着会一辈子爱她、宠她、护她到天荒地老,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,但苏扶晚知道,这些人大多都是奔着她家里的集团和财产,其中有多少人是真心爱她的,倒不好说了。
但这么多人里,口口声声说肯为她做到这种地步的,夏之遥还是第一个。
苏扶晚任夏之遥摩挲着自己的手背,漫不经心道:“我不喜欢你,你也愿意为我做事?”
夏之遥颔首:“愿意的。”
她跪在一堆尖锐的碎片之上,鲜红血迹在膝盖处缓缓晕开,却仿佛一点痛觉也没有,仍然脊背笔挺地跪着,不受丝毫影响。
她眼里满满当当只有苏扶晚一人,脸上的微笑虔诚而疯狂,那姿态仿佛在仰望着自己心尖上的神明。
这看上去,倒真像是爱苏扶晚爱到了骨子里,甘愿为她俯首称臣。
苏扶晚不知想起什么,忽然抿唇笑了一下:“好啊,那师姐帮我把一个消息散布出去吧。”
夏之遥一眨不眨地望着她:“什么消息?”
苏扶晚莞尔,一字一字道:“问剑宗内门弟子曲棋自甘堕落,与和魔修沆瀣一气、同流合污,企图污染灵脉。曲棋视宗门礼法于不顾,视修仙界道义责任若无物,这样的叛徒……”
她顿了顿,清秀脱俗的脸上浮现一个堪称甜美的笑容:“应该被逐出问剑宗,立刻施行惩戒。”
这曲棋不是总爱和自己抢东西吗?这一次,她要让曲棋名声扫地,再也没有办法跟自己争抢!
系统犹豫道:“宿主,你这样可能会导致曲棋陷入危险。”
苏扶晚:“放心,我只是给她一个下马威,又不是想杀了她。等各个宗门抓到她以后,我再出面帮忙说说话,不是更能做实我善良无私的人设么?”
系统:“……”论绿茶还得是你。
夏之遥没有丝毫异议,温顺地颔首:“好,我这就去。”
她立刻站起身,身下的裙子早已被割破,膝盖处血肉模糊一片,看上去十分可怖。
苏扶晚扫了一眼,顿时面露担忧,柔声道:“夏师姐怎么这么不小心?扶晚这里有些灵药,阿遥拿去擦擦吧。”
说罢,她捧起夏之遥的手,将一管药膏放进她手心里,再帮其合上五指,眸光温柔如水。
“阿遥今后可要注意身体,你我同一阵线,容不得半点马虎。”
夏之遥双手接过,神情如获至宝,爱怜地细细抚摸着手中的药膏,郑重道:“多谢师妹,我一定办妥。”
苏扶晚满意地勾起唇,总算赏了她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:“那就麻烦阿遥亲自跑一趟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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魔界王宫。
“你就这么把秋海棠直接给她了?!”
漆黑王座上,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女连忙捂住耳朵,小声道:“左护法,你吼那么大声干嘛,我也没有办法嘛。我打不过她的呀。”
被紧急召回来的宁玥伸手扶额,长叹一声道:“侍卫呢?大将军呢?右护法呢?!”
少女歪了歪头,回忆起当初的场景,道:“侍卫们都被打伤了呀,大将军自己也打不过她,后来加上右护法才勉强把她制住。”
那天,她原本在高高兴兴地欣赏自己的寿宴,胡吃海塞,没想到忽然有一只魇闯入了宫殿,荡平一切。侍卫们一拥而上,然而实力不敌对手,转眼便败下阵来。
那魇摧枯拉朽般打伤了所有的侍卫,连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也未曾幸免。
“它朝我一步步走过来,最后停在王座面前,化为一个很漂亮的女子。我问她,你是来抢走我的魔尊之位吗?她却摇头说,她要寻秋海棠去救一个人。”
宁玥睁大眼睛,震惊地问:“然后呢?”
魔尊一前一后地摇晃着腿,继续道:“我问她,你要救谁呀?她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,还说她无意杀死这群侍卫,讨到秋海棠便会离去。”
说罢,她双手捧腮,眼睛里亮晶晶的:“她真的长得好漂亮啊,我直接就一见钟情了!我还问她愿不愿意当我的宠妃,可惜被拒绝了……”
“你这就给她了?”宁玥深吸一口气,叱道,“小白啊小白,你可真纯洁得像一张白纸一样,你知道秋海棠有多珍贵吗?”
她花了好大的力气和时间,终于在世间寻到那样一朵配得上魔尊的奇花,就这样被轻飘飘送给那个魇了!
早知道,在画舫上就多灌张三几杯酒,以消心头之痛!
小白眨了眨眼,神色无辜地看着她:“哎呀,鲜花配美人嘛,不打紧的。最重要的是,我们都打不过她,干脆顺水推舟送个人情……魇情嘛。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呀!”
宁玥无语凝噎:“你不是说,右护法和大将军制住她了?”
右护法和大将军已经是魔界顶尖高手了,这两人一同出手,连渡劫期大能都难逃一劫,又怎么会让张三逃了?
小白低下头,掩去心虚的表情:“制住了,但没完全制住……我叫她们把她放了。”
宁玥愕然:“啊?”
小白扭捏道:“反正、反正人家就是看不惯美人受折辱嘛,区区一朵花而已,直接送她就好啦。”
宁玥:“……”好崩溃,对这个充满颜控的世界好绝望。
魔尊小白清了清嗓子,稚嫩青涩的脸颊上多了一抹严峻之色:“咳咳,说正事吧。我之前叫你去污染灵脉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?”
宁玥回过神来,耸了耸肩:
“差不多了,西淮一共五条灵脉,我已经让人往其中两条灵脉中放入魔气,如今衰竭得差不多了,还剩下三条。”
小白正襟危坐,颔首道:“很好,切记不要暴露身份。”
宁玥低头称是。
小白拂袖冷笑,奶声奶气道:“哼,可恶的人间界!待灵脉完全干枯,就是我大魔族复兴之日。”
底下附和声一片。
“尊上威武!”
“尊上一定可以带领我族重返人间界!”
宁玥正色道:“尊上说得是,我族复兴指日可待。”
小白看了她一眼,忽然笑道:“对啦,你以前不是还有个小徒弟吗?我可以放她一马,把她留给你处置,怎么样?”
宁玥似笑非笑:“……不了,我还是情愿让她战死沙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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醉梦乡。
“我最近发现张道友怪怪的。”
曲棋一头托腮,饮了口茶,脸上满是郁结。
秦树小口小口地吃着点心,道:“说来听听。”
曲棋伸出五指,一根一根地数落道:“她最近总是不敢和我对视,也不让我搂着睡觉,我一靠近她,她就会整个人僵住,而且啊……”
她顿了顿,气呼呼地说:“我有一次半夜睡醒的时候,她不知道跑哪去了,我就一直等啊等啊,结果她天亮才回来!你说过不过分!”
秦树点了点头,表示知情:“过分。”
曲棋愤愤拍桌:“她怎么可以这样呢?去哪都不告诉我一声了,以前可爱又乖巧,现在越来越叛逆!”
秦树咕咚咽下绿豆糕,附议道:“叛逆。”
曲棋不满地指指点点:“树树,你简直像个没有感情的附和机器人。”
秦树顿了顿,抑扬顿挫地说:“叛!逆!”
曲棋满意地点点头,又说:“反正她就是怪怪的。”
秦树看了她身后一眼,忽然改口:“倒也不至于如此。”
曲棋吃惊地瞪大双眼,怒道:“你怎么这样?明明刚刚还附和我说她过分又叛逆……”
秦树搬起椅子往旁边挪了挪,试图缩小存在感:“你记错了,我没这么说过。”
曲棋:“你……”她刚一开口,便感觉脸颊被两根冰凉的手指攥住,往旁边拉了拉。
她往后一仰,看见盛西烛站在身后,挑着眉毛:“我?叛逆又过分?”
说人坏话被抓包的曲棋:“……”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秦树。
这人怎么都不帮忙提醒我一下!可恨!
秦树望着窗外,语气平静:“嗯,今天天气真好。”
曲棋深深地低下了头:“……你误会了!我没有说你,我在说宁……敖道友!”
盛西烛好整以暇:“真的么。”
曲棋转头抱住她腰,如小鸡啄米般点头,声音甜如蜜:“老咪你最好了。”
盛西烛被她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小腹上蹭来蹭去,整个人有些晕眩,像是被火烧了一般。
自从那夜以后,她就不曾与曲棋有过这么亲密的触碰,想来是因为自己这几天的主动疏远,才让曲棋不开心了,忍不住说她坏话。
疏远并非是因为讨厌,只是会愈发忍不住想起那件荒唐事,就恨不得无地自容地找个洞钻进去。她怎能趁对方醉酒故意引诱呢?简直无耻至极。
想到这里,盛西烛极轻地叹了口气,主动在女孩的头顶上揉了几下:“……嗯。”
曲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,抱着她嘿嘿傻笑不停。
秦树看了看她们,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空荡荡的胃一下子变饱了。
她默默抱紧了自己的剑,腹诽:明明刚才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,被个摸头就笑得和花一样,陷入爱情中的人都是傻子。果然还是修无情道最稳妥。
曲棋正和自家猫主子腻歪着,忽然听到一声巨响,外头似乎有什么东西爆炸了。
“砰——”
剧烈的爆破声把整个世界映成白昼,所有人都出现了短暂性的耳鸣。
片刻后,众宾客抬头看向门外:“什么情况啊?”
“不知道呀,好大一声吓死人了……”
曲棋捂住嗡嗡响的耳朵,吃惊地说: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这是谁家dva在扔核爆?!
秦树站起身,蹙眉道:“我去看看。”
她刚走出一步,忽然有一人脚步踉跄地冲进大门,哭喊道:“灵脉、灵脉又毁了两条!”
众人哗然。
西淮向来以富饶之地著称,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此地灵脉资源十分丰富,吸引许多修仙者涌入这片土地,从而带动了各行各业的发展。
这灵脉若是减少,等同于撼动西淮的根基,届时后果不堪设想!
秦树闻言脸色大变,忽然一言不发地向楼下冲去。
曲棋与盛西烛面面相觑,前者询问:“我们也跟去看看?”
她正好想瞅瞅,这个世界的灵脉到底是长什么样的。
盛西烛并无意见,两人便紧跟在秦树身后,往灵脉爆炸的地方跑去。外头的街上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群众,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慌,眼睛瞪得大大的,还有小孩在人群中哇哇大哭。
曲棋走马观花,心道:真有点世界末日内味儿了。不过女主此时也在西淮,不可能再出什么大事吧?
两人穿过人山人海的长街,走出城门,来到一处树影稀疏的空地上。
越是走近,令人窒息的气味便越浓厚。前方已经包围了一圈人,浓浓的黑烟从人群中央飘了出来。
秦树拨开人群上前一步,面色冷然:“我奉明月山庄之命前来调查灵脉污染的原因,怎么回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