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月的奥地利。
我站在一座冷峻而阴森的塔楼前——为了到达这里,我花了整整三天。我踩着脚下吱嘎作响的石头和潮湿的泥沙,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塔顶。
两只像是乌鸦的鸟从上面飞过去,我心里有些发怵。
纽蒙迦德真的太荒凉了,仿佛一处废弃之地,我没有看见任何守卫,这里大概是单靠某些强大的魔咒运行的。
若非我是个阿卢埃特,还真没办法上去。
我在塔楼顶看见了格林德沃。他那双浅色的眼睛在黑暗中还闪着冷光。
我抖了抖翅膀,变回人形落定在地面上。我隔着铁栏站在他面前,他见到我却并没有太意外。他坐在那里,看上去仿佛已然丧失了志向。
“你来了,艾斯莉。”
我打量着四周,在我眼里的格林德沃强大得深不可测——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本事越狱,但潜意识里,他不该甘愿被困在这儿。就在我想这些的时候,他开口道:“看到字了吗?”
我愣了几秒,才想起来的时候在入口看见的一行刻字:为了更伟大的利益。
他说的大概是那个吧。
“没想到有一天,我也会被困在某个怪圈里。”他说。
我似懂非懂地看着他。
“现在我已经不合适出面了。没有意义了。直到有一天他们在自己的无知与自负的促使下吃了亏,才会明白我的用意。”他怅容满面。
“所以你是……要放弃了?”
他摇了摇头:“只要海因里希在,我的计划就不算失败。”
“还需要我去救他?”
“只有你能做到。”他说,“现在你就是一切了,艾斯莉。”
“可是,你太高估我了,我在很多方面都不成熟——如果是你救人,你会怎样做?”我问。
“我们的能力不一样。我可以变成其他人的样子,但是你的能力是灵魂控制。”
“我没有那么强的本领,总不能一下子控制那么多人的,更何况他们也是巫师……”
“但是你至少可以短时间地利用你的能力,让他们认为你是其他人,对吧?”他说,“而且你的变形能力,会有很大用处的,现在你站在这里就是得益于此。”
我思考了片刻,最后只能点点头:“好吧。那如果我成功了,我会来告诉你。”
“但是——”在我临走之前,我突然想起一件事,“因为保密法事情,我听说先前引发了不少□□……这个问题完全可以不需要那么偏激解决的对吧?”
听到这,格林德沃严肃地直了直身子,盯着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光,在黑暗中显得有些瘆人。
“你知道,每一次翻天覆地的改革背后,都会经历很多次斗争。为了磨合或者改变某种错误的矛盾状态,要用不同的方式探索,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,人人都渴望和平,但总会有需要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时候——这并不会因为思想的前卫程度而改变。”
“好吧。”我抿着嘴唇,“我明白了。”
“你还在为我和阿不思的阵营纠结。”他叹了口气。
“哈?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称呼。我只知道他和邓布利多是宿敌,可是他现在的语气,像极了在叫一位多年的老朋友。
“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,只是有不一样的追求罢了。我说过我们是一类人的,艾斯莉,只不过你现在是个孩子,你还不够透彻。你要知道世人推崇的绝不是一味的善良,行事果决、手段狠厉才能够站得住脚。而你,日后也不会完全等同于今天这般。”
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不得不承认,我打心底里认可他说的每一句话。
说不定以后的我,真的会不一样。
我不能久待,从纽蒙迦德离开之后,我径直回到了我的住处,然而躺在床上的我久久不能入睡。
我翻身而起,披上外套出了门,没有使用咒语,在寂静无人的路上慢慢散着步,走到了那个熟悉的房屋门口。
自从安德里克死后,原本就老旧的房子更显破烂不堪了,窗户上落了一层灰,看不见里面哪怕一点影子,也反射不出外面的一点月光。
我推了推门,门是锁上的。
“阿拉霍洞开。”我反复念了几遍,都没有丝毫作用,我甚至快以为自己在霍格沃茨待的这六年都是一场幻梦了。
很显然,门是被用咒语封住的,并非普通的锁。巫师出门用咒语封门防止进入倒是正常,只不过施咒语的人能力在我之上,所以我解不开。
我还从未见过安德里克在我面前用过他的魔杖念什么咒语,但想来他原本也应该是个很强大的巫师,可惜没有在霍格沃茨读满七年。邓布利多和我说过他当初是为了不和仇家起冲突,再加上有亲人在法国,才转去了巴黎那边学习。
换个角度一想,如果他不是中途去了巴黎,也就不会遇到我母亲了,也就不存在我。
我的手从门上滑落。
汤姆·里德尔把我心里几乎所有的温情都夺走了,我的朋友,我的亲人——我还未来得及相认的父亲。
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,在此之前我甚至不能准确地理解仇恨这个词的含义。
在想办法救海因里希之前,我更迫切地想要找到里德尔的下落。我并没有想好见到他之后要怎样做,但我此时什么都不愿意多加思考。
我想起那面双面镜。那是我唯一能联系到他的方式了,可是一瞬间,一种极其矛盾的心理让我完全不想去碰它,甚至觉得厌恶。我想见里德尔,但我又不想和他直接交流。
我皱着眉,倚靠在门上,全然不顾上面的灰尘。我仿佛溺水一般,仰起了头,维持着呼吸的通畅。心脏那种抽痛的感觉,又开始了。
第二天,我抱着不可能的希望去了趟里德尔府,果然并没有人在。我真的失去了和他的联系,我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。我不止一次纠结着拿出双面镜,但最终还是克制住把它摔碎的冲动,放了回去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漫无目的地在里德尔府附近转来转去,渴望能有一丝一毫找到他的可能性——结果显而易见,并没有。
忽然有一天,我在傍晚路过里德尔府时,瞥见窗户那出现了一闪而灭的亮光。我心跳猛地一滞,慢下了脚步,眨眨眼睛确认那不是幻觉。
我匆匆跑了过去,在夜色中隐约看到一个人影从后院离开,我赶忙跟上,还不忘给自己用了一个幻身咒。
那人顺着小路跑进树林里,最终停了下来,四下张望一番。我躲在一棵树后面屏住了呼吸。他口中念念有词,说了句什么咒语,顿时从魔杖尖端放出一道绿光,在我震惊的目光中,一个骷髅头标记出现在了空中,过了有一会儿才消散。
那人收起魔杖,打算离开,我这时回过神来,掏出魔杖对着他喊出了禁锢咒。我戴上兜帽,显出了身形,那人毫无防备下被我的咒语击中无法动弹,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朝他一步步走过去。
借着月光,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。
“克雷尔?”我有些意外。
克雷尔只是惊恐万分地看着我,眼眶很快开始发红,浑身颤抖。
“你怎么了?”我问,“你去里德尔府做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