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年三十,佣人大多数都请假回家,剩下的几个都是在瞿宅工作长久的老人,基本是和这座宅子连在了一起,主仆关系也亲。
饺子是俞月和佟姨一起包的,瞿溪川也象征性地包了几个。
一开始他包的饺子不好看,黏不紧,下锅准会破,但经过佟姨轻轻一点拨,很快就学会了,后面包的卖相和俞月包的差不了多少。不亏是学神,学什么都快。
水沸,饺子下锅,咕噜咕噜在锅里翻滚着,像在水中嘻戏的大胖娃娃,白白的脸蛋怎么瞧怎么可爱。
热腾腾的雾汽拖着香味往上拱,全进了吸油烟机的肚子里。
佟姨感叹说如果在老家,从烟囱里升起来的烟,能传到十八里外去。佟姨的儿子大了,把房子土地买给旅游商做开发,来了大城市工作,老家没有人,她很多年都没回去过。
留在瞿宅的其它人情况差不多也一样,在老家没了落脚的地方,把瞿宅当成了根。
饺子连同其他热菜一起被端上来,热的、冷的、甜的、咸的摆得很丰富。人都上了桌,连同瞿溪川和俞月一起算下去,不多不少,一共十个人。
瞿宅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,以往过节瞿爸都带瞿雨月到外国旅游,而其他人则去外面餐馆点一桌子菜,坐在一起聚一聚。
今年改成了在瞿宅团聚,人数多了两个——瞿溪川和俞月。好在虽是主人家,年纪都不大,上桌也没让其他人感到拘束。
每个人轮流站起身,倒一杯酒,跟桌上的人说了两句祝福语。轮到瞿溪川的时候,他只说了一句“新年快乐”,看起来并不适应这种热闹的场合。
今年的春节,瞿宅不再剩瞿溪川一个人,暴露在光明下的他,还没融入热闹当中。
瞿溪川用筷子夹一个饺子,咬了一半,一块硬币就出现在里面。
“哇。”俞月毛茸茸的头凑近,“溪川,你运气真好,能第一个吃到幸运饺子,我总共才包了几个,这么快就被你吃到了。”
他的筷子还夹着幸运饺子,有点恍惚,好运从没关顾到他身上。
其他人都笑哈哈地跟他说祝福语:
“少爷,来年交好运。”
“做什么都会顺顺利利的。”
“平安如意,大吉大利。”
氛围亲切起来。
晚饭后,佟姨提了一嘴,说她老家有个风俗,用毛线打个红络子把硬币装起来,挂在脖子上能聚好运,好运也不易散。
俞月听了,眼睛亮亮的,让佟姨教自己打红络子。佟姨教了她一个最简单的样式,不需要用到毛线签,沿着几个方向打结就行。
她学会后,屈腿窝在沙发上,膝盖铺了一条厚毯子,在客厅里一边看节目,一边打红络子。她要打两个,一个给自己装硬币,一个给溪川装硬币。
两个人都会交好运。
瞿溪川也坐过来,自然地扯过她毯子的一角盖在身上,和她坐在同一条沙发上:“他是在哪个节目?”
“他”指的是萧明睿,这厮忙着考试,年前在微信里建了一个群,起名:相亲相爱一家人,拉了俞月和瞿溪川进去,不久这群就只剩他一个人了。
俞月:“第五个,已经过了。”
“演了什么?”
“哦,演了一只猴,活泼好动,出镜率还挺高的。”
瞿溪川藏在毛毯里的手松了松,不帅就行,他最近有点神经质了。
俞月拍了脑袋一下:“对了,他在微信上说等一下会来找我们玩。”
大年三十,不在家待着,来这玩?瞿溪川皱眉。
俞月打上最后一个结,拿起剪刀剪断毛线,把络子束紧,在他眼前抖了抖:“给,拿去装硬币。”
瞿溪川瞟了她挂在脖子上的那只,一模一样,好像一对,他不发一言地摘了下来,握在手心里打量。
大红色,一个一个结打得密集而紧质,似乎要把所有的好运都网住。
俞月看他没动作,以为他是不想要:“不想戴在脖子上,藏在衣兜也行。”青春期的男孩总是莫名厌恶‘娘娘腔’的东西,这大红色的络子挂在脖子上显眼。
“嗯。”他顿了顿,还是把红络子挂在脖子上。
萧明睿来到瞿家,还带了仙女棒和小摔炮,全身裹得像只熊。
他进了屋,把东西往桌子上一丢,冷得直哆嗦:“妈呀,这儿子真不是亲生的,大过年被赶出来,我这心里哇凉哇凉的。”
俞月把膝上盖的毯子给他,又帮他倒了杯热茶。萧明睿披上毯子,一口气灌完热茶。
瞿溪川看了身上溜掉的毯子,脸色微沉。
她问:“大过年的,你是得惹萧妈妈生多大气了,才会到要被赶出来的地步?”
萧明睿:“我惹她生气?明明这个罪恶的源头是你。”
人在家中坐,锅从天上来。
俞月:“怎么说?”
萧明睿诉苦:“她怕我进了音乐学院就会学坏,让我多和你联络联络感情,要你这个未婚妻来管住我。还说什么瞿小姐最近在瞿家受冷落,大雪天赶过去能温暖你这颗空虚寂寞的心。”
俞月:“”
瞿溪川的眸子暗了下来,未婚妻——她从来都是属于别人的,自己才是躲在角落里窥视的那一个,有什么资格规划领地。
萧明睿敞开双臂,特别大方:“来来来,瞿雨月,到哥哥的怀里来,让哥哥温暖你空虚寂寞的内心。”
俞月一个抱枕就砸过去:“滚。”
萧明睿拥住抱枕一个么么哒下去。
俞月指着桌上的仙女棒和小摔炮:“这也是你妈让你买的?”
“不是,是我路过一个摊子看见有卖,就抓了一把。”
俞月抓了一盒打开一看,里面有不少枝小烟花:“走呗,拿上打火机到院子里玩。”
萧明睿屁股才起来又陷下去,裹紧毯子摇摇头:“算了,你们先去院子里玩吧,我再缓缓。”
“行。”俞月转过头,“溪川,你去吗?”
瞿溪川吐了一个字:“去。”
两个人到了院子里,俞月抽出了一枝仙女棒,正准备点火,瞿溪川就握住了她的手,往下压了压。
俞月看到他的手指骨珠泛白:“怎么了?”
瞿溪川把手松开,淡淡说道:“拿远点,不要刺到眼睛。”他不会跟她说,孤儿院里一个小孩偷玩这个弄伤了眼睛,第二天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干的,只因为他没有告发他,只因为那盒烟花无故出现在他的床底下。
“好。”俞月拿着小烟火的手离身体再远一点,点燃,滋滋嗞——火花冒起来,无数颗星星张扬散开、落下,慢慢消失在雪里。
瞿溪川也抽了一枝,直接对上她的烟花棒,滋滋滋——火花也冒起来了。借着火光悄悄看她,她在笑,眼眸里倒映着烟火,唇红齿白的模样。
两枝烟花棒交在一起,很多星星在坠落,胸前的红络子跟着它们在跳动。
他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:“你什么时候跟他解除婚约?”
俞月迷茫地眨眨眼:“和萧明睿解除婚约,怎么突然问起这个?”
“你不喜欢他,不会和他结婚。”说得无比的确定坚定,斩断所有的可能性,他不允许有其他的答案。
俞月点头承认了:“我们俩确实没有发展出那方面的感情,但现在解除婚约会很麻烦吧。”
瞿雨月的话题才淡下来,解除婚约一事提起,她的热度又会上来了。而且这纸婚约就像当不得真的口头玩笑,双方都没有什么负担,要是按真的步骤来走,倒会把事情弄得严肃了。
“我可以帮你,把事情交给我。”他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缓,像在说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,无所谓的态度。
俞月:“不用了,顺其自然就好了。如果萧明睿有喜欢的人,我会去和萧妈妈说的,双方都无意愿,婚约自然就作废了。”
“你想把这件事做‘冷处理’?”
“嗯,我觉得是现阶段最好的处理方式。”
“如果他喜欢的人是你。”他手中烟花棒的末尾钢丝,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他捏弯了,“这个处理方式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。”
“哈哈,溪川啊~”她绵软的声线尾音轻轻扬起,“不是拿着仙女棒就是小仙女,人人都会喜欢我的。不过这个假设很带感,想想就兴奋!”
坐在客厅的萧明睿,顿时感觉后颈刮过一缕阴风。
“你不要喜欢他。”
他垂眸,重复了一遍:“你不要喜欢他,他不靠谱。”
俞月正在点另外两枝烟花棒,听到他这样说,抽空问了一句:“嗯?哪里不靠谱。”
“他脑子不好,家产会被他败光的,破产就会养不了你。”
哈哈哈哈……这是什么新奇的想法!俞月忍着笑,把脸憋得通红,特别赞同地附和道:“的确,我很难养的,比国宝还难养。”
一盒仙女棒燃尽后,萧明睿从屋里活蹦乱跳地出来了。
他拿着一盒小摔炮准备吓他们,不过因为地面有雪摔不响,骂道:“哑炮。”
“不是哑
炮,是因为地面都是软的,没法玩这个。”俞月递了一只烟花棒给他。
萧明睿捏在手里撇嘴:“也就这样,看放大烟花才有趣,砰汃!砰汃!”
俞月抱胸而立:“烟花早就被禁了。”
“好吧。”
俞月:“你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?最近你的事都闹得有点大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