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雘捏了她的脸,“我会将你平安带回长安。”
回长安后呢?
两人对视,不点破。
柴三妙扭头催促他快走,“被人发现李都尉摸黑潜伏在弭秣贺营地里,可不好解释。”
李雘放开她,摸着下巴,让她好好看着,然后直接越过她,大大方方地迈步进了弭秣贺营地。
惊动了弭秣贺的酋首。
他说自己为篝火那晚的美人而来,要带她出席局宴,酋首不敢推却,立刻命人替忙于备酒中的美人换装。
柴三妙远观惊喜万分的美人,无话可说。
局宴会场里,酒过三巡。
侍奉拉着波斯金马溜圈展示,蕃部众人上前围观,都说神骏难得,此驹便是千年早已名扬天下的汗血宝马。
关内道巡察使说将之奖励给狩猎的勇士,部曲男子蠢蠢欲动。
有人替谢潺可惜,错失宝马。
谢潺说:“宝马配英雄,我对李都尉有信心。”
李四官动了动肩颈,让美人上手揉揉,“御史中丞可别指望我,我可担不起厚望。”
谢潺点评他妄自菲薄,转而对众人道:“往昔,圣人于京畿猎场行围,世家子弟驰骋于猎场,少年从猎出长杨,禁中新拜羽林郎,李都尉可是被圣人钦点入选千牛备身,臂鹰金殿侧,挟弹玉舆旁,实乃佼佼者。”
原来李都尉背后还有圣人这层渊源,难怪关内道巡察使待他不同,格外宽容。
柴三妙知道谢潺为何如此说。
千牛卫中皆为勋贵后裔,常年相伴帝王左右,帝王也会于亲近之人中,多番考察,培养成心腹,如此,南北衙军卫大将多出身千牛备身。
众所周知,长安城中金吾卫中郎将崔湃,如今炙手可热,便是从千牛卫入得仕途。
经由谢潺一番点拨,会场众人算是摸到脉络,又吹捧起李四官如何如何好来,竟说汗血宝马于李都尉而言,犹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愉快。
马廉说:“狩猎之时,李都尉必要一展英姿,与岐州诸将好好切磋。”
李四官摇动手里的银刻六瓣莲酒杯,“不急不急,狩猎之后,便能知道到底是谁的囊中之物。”
独孤淳随马廉一同端起酒杯,众人共饮佳酿。
空中玄月在他眼中,好似弯刀,锋利尖锐。
筵席上,酒酣耳热。
马佩玉已经不胜酒力,搂着阿枝借力靠着。
男人们在席中豪爽畅饮,歪的歪,斜的斜,各个昏了头,连话都抖落不清晰。
早些时候,当柴三妙在弭秣贺部帮忙准备酒水的当口,李雘调走了弭秣贺美人,歪打正着,留给她一个找出朅盘陀人的楔口,让她不急不忙地打入一个楔子。
柴三妙仔细观察会场众人细微的变化,想从中找出她想要的答案,却未能如愿。
马廉将巡察使团热情款待,给足颜面,他们越是吹捧李四官,她越是内心不安。
侍从搀扶着马佩玉回帐篷休息,柴三妙相送,遇见立在帐篷前的独孤淳,独孤淳吩咐侍从好生安置马佩玉后,拦下阿枝,将她带到一边。
柴三妙自觉退了一步,保持恰当的距离。
独孤淳慎重嘱咐她,“狩猎时,跟着马佩玉,切记乱跑,听到了吗?”
他也让她跟着马佩玉,他们要做什么?
但是她不能问,于是巧妙地说,“我不能跟着你吗?不能亲眼看你狩猎吗?”
独孤淳顿住,握住她的手,“听话,此次狩猎为汗血宝马竞争,必然激烈,弓矢无眼,各支队伍混战,我怕伤了你,等着我将汗血宝马送到你身前。”
他和李雘赛过马,交过手,互知对方的实力,为什么他如此自信能赢下汗血宝马?为什么他如此肯定能赛过李四官?
只有一个理由。
独孤淳提前做足充分的准备。
柴三妙点头,表明自己会听他的话,会待在马佩玉身边。
独孤淳一定有动作,她会牢牢盯住他。
山峦间的平谷草原降下碎雪,纷纷扬扬,先是挂满林梢,然后盖住草尖。
丑末时,细细密密,急落如絮,填平了山涧沟壑,冻结了溪流平谷,马群牛羊早已归圈,值夜的军士跺脚搓手,靠近火盆取暖。
马廉于帐篷中撩开一角,营地外一片素白清冷。
正如牧监所料,分毫不差。
谢潺命该如此,不要怪他。
暴雪,便是马廉筹谋良久的必杀。
有人睡梦香甜,有人一夜无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