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于好奇,鬼使神差的,唐起沿路往前,走得异常谨慎。
目光所及,是个巨大的岩洞,就像挖空了整座山体,脚下通地河,连接沅江支流溆水。
呼哧声绕在岩洞之中,唐起整个人僵成石像,怔怔看着水中倒影,映出四周岩壁的画面。
岩壁上凿着密密麻麻的孔洞,像蜂巢,而每一个巢穴中,置放一只方形木匣。
唐起浑身的汗毛竖起来,头皮也阵阵发麻。
风声刮进这些蜂巢似的孔洞中,呜呜哀鸣,似猿啼,成千上百,不绝于耳。
唐起转动脖颈,如同生锈般僵硬,只见远处一条小船,缓缓飘在水面上,船舷挂一只白纸灯笼,载着一个被白布遮盖的逝者。
这条船,怎么会飘进这里?
唐起下意识倒退,忽闻上空传出动静,他猝然抬眼,就见密密麻麻的蜂巢之间,从其中一个孔洞里钻出来个人。
唐起魂都差点吓飞,双腿一软,跑都跑不动,再细一看,认出秦禾。
两两相望,各受刺激,秦禾简直不敢置信,眨了好几下眼睛,确认不是错觉。
这小孩儿,怎么在这儿?
再瞧河上飘得船只,秦禾差点吐血,早知道就在灵船上睡一觉。
何苦爬一宿山路,找了半天方位,从绝壁之上吊下来,又在狭窄的穴道里爬了许久,差点卡在岩隙和棺木之间,好不容易挣扎进来,结果这小孩儿比她还先进来。
秦禾望了望小孩儿,又望了望地河之中静静飘荡的灵船,心头大骂:我折腾个球啊!
秦禾有点折腾不动了,干脆坐在岩穴边歇息,打眼看去,无以计数的岩穴内搁置满棺箱,目测距水面二三十米往上,至高达百米。
她观察近前的几个岩穴,都有人工开凿的痕迹,转而才问:“你从哪儿钻进来的?”
一说话,便有回音。
她猫在几十丈高的绝壁上,看唐起指了指身后。
秦禾的眉头皱起来:“我问你是怎么进来的?”
“我就是从这条暗道……”说着他回头,却陡然愣住。
唐起瞪大眼,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实墙,哪里还有什么暗道,他扑上去摸,去敲,崖壁实心的,连条裂缝都没有。
唐起慌了:“怎么会呢?地道呢?我明明是从这里进来的?怎么不见了?是不是有机关?”
秦禾依旧拧着眉头,问他:“你是怎么找路进来的?”
哪里是他找进来的,唐起想哭,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,东西被松鼠抢走了,松鼠蹿入地洞,他就跟着钻进来,结果仍旧没抓住:“但是我记得里面的内容,回头我再写出来给你,对不起。”
秦禾听完,不甚在意:“不用你写,我也记得。”
他看纸张陈旧,还以为对方保存了很久,非常重要。
现在听秦禾一说,才如释重负。
但是眼下,那条地洞突然凭空消失了,唐起惊慌不已,推不动,就想找机关,到处摸凸起的可疑石块或凹槽。
“喂,”秦禾喊他,“小朋友。”
唐起转过身,一副又急又惧的模样,小脸儿惨白,看着特别可怜。
秦禾掏出铁钩,狠狠遭进岩隙中,用力撑了几下,确定稳固了,自己吊着钢丝滑下来,待双脚落地,她解了腰间的扣锁,任钢丝悬在崖壁上,朝唐起招了招手,说:“把短棍给我。”
于是唐起走过去,把短棍递给她。
秦禾从里面倒出三根香,划火柴引燃,再竖着插进泥土里。
盯着烟雾,唐起问:“你是来干什么的?”
秦禾盯着袅袅升起的烟线,目光上抬,直到定格在两米高的崖壁上,她神色一肃。
唐起顺着她的目光看上去,就见岩壁上竟雕刻着一副图案:“是壁画!”
壁画大概五米长,应该是用凿子直接刻画,线条粗略的勾出一条江河,两岸是高山绝壁,有飞鹤当空盘旋,空中挂弦月,所以是晚上。
然后整个五米长的江面上,飘着上百艘小船,都朝一个方向行驶,而每艘船上载一口长形箱子,不对,秦禾说:“载的是棺。”
所有载着棺的船只都渡往一座高峰,船头上还绘了人物,个个长袍佩剑,井然有序地驶入地河。
壁画末端提写八个字:
【载魂之舟。】
【鬼葬之墟。】
再无赘述,却带给人巨大的冲击,秦禾怔怔看完,低喃:“找到了,这里就是鬼葬之墟。”
“这里所有的棺材,都是他们一夜之间运过来的吗?”唐起看图说话,震撼不已,“他们是谁?怎么会一次性葬这么多人?”
或者说,船上运的是空棺?
但壁画上说载魂,里面就不会是空棺。
或者是战乱?天灾?才会出现如此大规模的安葬?
也不对呀,这种葬法,在几十米上百米的崖壁上凿穴,再将棺材安置进去,实在大费周章。
唐起胡乱分析间,秦禾告诉他:“是迁葬。”
她微微偏头,去看唐起的耳背,那里光洁一片,没有红肿,没有牙洞,更没有被草药敷过的绿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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