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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 玉面阎罗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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袁杰赶紧安抚自家老父亲,“爹莫要慌乱,儿与二郎交情甚笃,且宁樱又是自己出逃的,并非儿助纣为虐,至多不过被他训斥几句,不会令儿难堪的。”

此话一出,二老纷纷露出一副“这孩子缺心眼儿”的表情看他。

要怪就怪蒋氏功课做

得好,忽悠袁杰宁樱是自己出逃,他信以为真,再加之二老也没点穿这事,他就更加坚信不疑了。

瞅着自家崽那副又傻又白又甜的模样,袁中怀忍不住痛心疾首,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缺心眼的傻儿子呢?

袁老夫人索性把心一横,对自家傻儿子说道:“儿啊,这篓子是你自己捅出来的,如今宁樱逃跑了,秦王府上门来追责,你可要好好跟李瑜说清楚。”

袁杰拍胸脯道:“阿娘放心,儿知道。”

袁老夫人替他整理整理衣着,“去吧,人好歹是你讨回来的,如今没了,总要给原主一个交代。”

袁杰点头。

待他出去后,袁中怀忧心忡忡道:“就这样放他去处理,稳妥么?”

袁老夫人破罐子破摔,“不然呢,难不成还由你出面去受那折辱?”

袁中怀:“……”

袁老夫人恨铁不成钢道:“那缺心眼的傻儿子,吃回教训,以后也好涨涨记性。”

袁中怀:“……”

默默的在脑门上抹了把汗。

另一边的蒋氏听说李瑜登门,不禁被吓得六神无主。

贾婆子也惶惶不安,硬着头皮安抚她道:“娘子勿要自乱阵脚,有四郎在前头应付,那李瑜也追究不到你的头上。”

蒋氏心神不宁,“万一四郎应付不了他呢?”

贾婆子:“这会儿老爷子也在府里,他们定有法子把这事平过去,只要你死口咬定宁樱是自行出逃,李瑜没有证据,多少也会留几分薄面给袁家。”

蒋氏咬唇不语,只死死地拽着手帕,掌心全是汗。

她只是后宅里安稳度日的一个小妇人,公婆疼宠,夫妻恩爱,也没有什么糟心事,过惯了太平日子。

唯独宁樱,是她有史以来遇到最为棘手的一个刺头。

那女郎心机深沉,有勇有谋,她压根就不是她的对手。若不是出于对她的惧怕,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地步。

面对纵她私逃带来的后果,蒋氏没有别的选择,只能咬牙死撑。

现在秦王府上门追责,悬挂在脖子上的那把尖刀即将落下,迎接她的将是李瑜的审判。

那个骄傲自大,得圣人青睐,且被秦王老儿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,会让她彻底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玉面阎罗。

在前厅的李瑜已经坐在太师椅上等了好一会儿,他跟往常一样,神态从容,不见分毫急躁不耐之色。

袁杰匆匆前来,还没进门就道:“让二郎久等,我也是方才从外头回来,换了一身衣裳耽搁了。”

李瑜挑眉看向门口,袁杰笑吟吟朝他行礼。

李瑜起身回礼,打量他道:“四郎好兴致。”停顿片刻,“我因何过府,想必四郎也听说了。”

袁杰做了个请坐的手势,忙把宁樱的卖身契从袖中取出双手送上,直言道:“这事儿实属我的不是,先前厚着脸皮把阿樱姑娘从你府上讨来,哪曾想她却逃了出去,府里寻了许久都不见踪影,正打算跟你说这茬呢。”

这鬼话李瑜是不信的。

人都跑了六天才想起跟他这个原主做交代,未免太过敷衍。不过他也没计较,只伸手接过那份卖身契,细细看了阵儿,是真的不假。

袁杰说起宁樱就失悔不已,反而还发起了牢骚,吐不完的苦水,“我现在连肠子都悔青了,当时饮了不少酒,一时鬼迷心窍开口讨了宁樱,就跟中了邪似的,连自个儿都摸不着头脑。”

李瑜端起茶盏没有说话。

袁杰继续说道:“把宁樱带回府那天,我媳妇儿跟我大闹一场,说我想纳妾,搞得我百口莫辩,当天晚上就决定要把宁樱送还与你的。”

李瑜斜睨他,“你既然失悔,为何不送还?”

袁杰拍大腿,毛躁道:“嗐,第二天我家三娘就跟宁樱说了要把她送还秦王府,结果人家转头就拿纱帐挂了房梁闹自杀,可把家里头吓得够呛,说什么送出府的东西脏了,若是再还回去,定是容不下的,无异于死路一条。”

李瑜:“……”

被噎得无语。

袁杰露出无辜的表情,发出灵魂拷问:“二郎,当时若真给你送还回来了,你是接还是不接?”

李瑜:“……”

默默地看着他,心想,你当时倒是给我送回来啊!

袁杰竖起二指对天发誓,“我没碰过她,一根毫毛都没碰,她是你李瑜的女人,我袁四郎哪有那贼心敢惦记。当时也没想那许多,就是觉得宁樱茶艺好,厨艺也上佳,你是知道我贪吃的……”

他说得非常诚恳。

李瑜倒也没有追究,因为二人深交数年,他对袁杰的为人还是了解几分的,性情耿直爽朗,没有那么多心眼算计,这是他能与他往来的根本原因。

见他没有吭声,袁杰继续说起宁樱,“那小祖宗在府里闹过一场,我阿娘怕她出事,便把她安置在自个儿房里的海棠院儿,好吃好喝供养着,没有半点亏待之处。”

这话李瑜不信,抿了一口茶道:“那好端端的,她何故要逃跑?”

袁杰着急道:“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。”

李瑜轻笑一声,放下茶盏,耐着性子问:“她是如何逃跑的,你且与我细细说来。”

于是袁杰把钟雁山的过程细致说了一番。

李瑜听过后久久不语,只垂眸深思,不知在想什么。

他不说话,袁杰也不敢吭声,只干坐在一旁,心里头不禁有些着急。

也不知过了多久,李瑜才似笑非笑道:“四郎啊,你说宁樱没有通关路引和足够多的盘缠,光靠两足她能跑到哪里去?”又道,“她十岁时被我买入府,在后宅里娇养了六年,一个在宅院里安稳惯了的女郎,是什么支撑她做逃奴的勇气?”

这话问得意味深长,袁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。

李瑜指了指卖身契,“我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,既然是宁樱自己私逃,我便卖你一个人情,不会追究袁家的责任,不过……”

“不过什么?”

“宁樱是从钟雁山出逃的,当时你也没在场,许多事情我还想问清楚。”

“无妨,我这就去叫三娘过来,你有什么话只管问。”

李瑜笑眯眯道:“有劳了。”

袁杰立马去找蒋氏。

在听到李瑜要找她问话时,蒋氏顿时腿软。

袁杰安抚她道:“三娘无需惧怕,我已经同二郎说清楚了,他也说了,是宁樱自己出逃,与袁家无关,不会再追究袁家的责任。”

蒋氏舌头打结,“那他为何还……”

袁杰正色道:“钟雁山一事我不在场,他想了解具体情况,故才寻你问话。”

听到此,蒋氏脸色发白,整个人顿时虚脱滑跪下去。

贾婆子连忙搀扶住她,轻声道:“娘子莫怕,对方已经说过不予追究,只要你如实说清楚自己知道的便是,无需太过忧虑。”

蒋氏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臂,贾婆子用眼神安抚。

最终隔了茶盏功夫,蒋氏才由贾婆子搀扶着去了前厅。

李瑜见到二人,起身道:“今日上门叨扰夫人,实属无奈之举。”

蒋氏瞧那郎君,一身干练爽利的鸦青色圆领窄袖衣袍,身量高挑,仪表风流,通身的矜贵不凡。

她行了一礼,强做镇定道:“二公子言重了,不管怎么说,宁樱一事都是袁家失职之过,你前来问责,也在情理之中。”

李瑜抿嘴笑,一双狐狸眼颇具风情,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温和,一点动怒的苗头都没有,可见袁杰是把他稳住了的。

蒋氏见他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,悬挂的心这才稍稍落下。

然而她忘了一个能考上状元的男人,是何其的聪敏睿智。

双方坐定后,贾婆子一直伺候在蒋氏身边,没有要退下的意思。

李瑜的视线落到她身上,生出几分趣味。

见他盯着贾婆子,蒋氏干咳一声,贾婆子这才老老实实退了下去。她到底是忠仆,不愿前厅的事被传出去,把院里的家奴清了场。

李瑜倒也没有兜圈子,只说了一句,“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,想请教夫人,不知夫人可否解疑?”

蒋氏镇定道:“请讲。”

李瑜:“宁樱是女子,夫人也是女子,你们皆是在后宅里过惯安稳日子的女郎,我就想问,像你们这样的女郎会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生出逃跑成为逃奴的心思?”

这话尖锐至极,把蒋氏打得措手不及,她一时被问愣住了。

李瑜平静地看着她,眼神里全然没有方才的温和,取而代之的是冷酷犀利的睿智。

他盯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道:“我委实想不明白,四郎说袁家待宁樱不薄,既然不薄,那她何故要出逃袁家,且冒着逃奴丧命的风险,夫人可否替我解惑?”

蒋氏:“……”

那男人看着年纪轻轻,一张脸也生得像女郎那般秀美,通身都是文人的君子风雅。然而他的气场却如泰山压顶,问出来的话尖锐犀利得叫人喘不过气。

蒋氏的心里头开始发慌,哆嗦道:“我……我怎么听不明白……”

李瑜如阎罗般审视这个女人,目光锐利,好似刀锋割到她的身上,令蒋氏浑身不自在,硬着头皮道:“请二公子明示。”

李瑜轻笑出声,又问了一个刁钻的问题,“不知夫人可容得下宁樱在袁府?”

蒋氏忙道:“她是四郎从秦王府讨回来的女郎,说句不好听的,打狗也得看主人,我自然容得下她。”

李瑜又笑了,一双眼闪动着狡黠,发出致命拷问道:“从我秦王府出来的女郎自然不会太差,宁樱是我特地从宫里请来嬷嬷训教过的女郎,她落到袁府,且还是四郎亲自讨回府的,并且府里还传闻四郎有纳妾的心思,你当真容得下她?”

蒋氏:“……”

李瑜好整以暇道:“把这么一个女郎放到四郎身边,夫人当真容得下?”

蒋氏差点哭了,竟不知作何回答。

李瑜很满意她窘困的表情,再继续一点点击溃她的心理防线。

“宁樱伺候了我六年,她的性情我倒也了解一些,处事在府里是公认的沉稳,也有几分小聪明。这样一个行事稳重的女郎,却在你袁府冒着丧命的风险做了逃奴,夫人你说,她到底从哪里得来的底气去做那逃奴?”

蒋氏再也绷不住了,语气激动道:“二公子说这话究竟是何意?!”

李瑜垂眸,视线落到她死死拽着的手帕上。

那手帕被她弄了许多褶皱,可见内心正承受着巨大的煎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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