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课铃声响起, 寂静的校园里突然热闹起来。各个年级的学生们都从教室里走出，三三两两的走出校门，或是去附近玩耍, 或是直接坐上家里来接送的汽车，少有人逗留在校园。小学部门口, 一辆车等在外面。司机张望着外头越发阴沉的天气, 眉心不由得紧蹙, 生出了几分担忧，校园里的学生差不多都走光了, 可他们家小少爷还没出来，即便十次里有八次都是这样，他依旧有些忐忑。他忍耐着没拔出电话, 又等了十来分钟，才见一个削瘦的小男孩走出校门。“之衡小少爷，这边！”司机朝他招手, 又抬眸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色，连忙打开车门, 提醒道，“先生是下午的航班，现在也许都到家了……”年幼的叶之衡身子僵了一下, 继而冷漠的别开眼。那个人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？只不过是顶着父亲的名义罢了，而事实上, 这么多年, 他何曾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？司机飞快的赶回叶家别墅，但雨滴还是在他们赶回家前降落, 大雨冲刷着车窗, 砸得车顶乒乓作响, 恰逢前面的交通拥堵，车辆被困在马路中央。电话铃声响起，叶之衡瞄了一眼，冷漠的挂断。下一秒，司机的手机响起，他诚惶诚恐的接了电话，简单交代了情况，下意识的往车后座瞄了一眼。欲言又止。叶之衡闭上眼，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。司机不好再多说，车上的气氛瞬间冷凝，直到抵达别墅，叶之衡被司机撑着伞护送进门，才蓦然发现家里有些不对。客厅里多了一个烦人的小孩儿。“之衡，这是你妹妹……”叶安抱着哭泣的小女孩跟他介绍。叶之衡冷漠的收回视线，大步上楼，连一个眼神都没多给他，叶安无奈，笨拙的抱着孩子在怀里哄。小女孩还不满一岁，又受了凉，初到陌生环境，闹到了大半夜才灌了药沉沉睡去，叶安拖着疲惫的步伐停在叶之衡的卧室前，想敲开门跟他解释，却蓦然停下。时间已经很晚了。叶安沉沉的叹了口气，转过头吩咐管家：“林叔，再找一个保姆吧，李妈一个人忙不过来，楚楚她……还小呢。”明知道这么早把孩子带回来，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，可他不得不狠下心早做决断。隔着一扇门，从睡梦中惊醒的叶之衡将外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，一时忍不住愣怔，原来那个烦人的小孩儿，叫楚楚。也许是姓叶？或许是某个私生子，又或许是不知从哪儿抱来的，但这些都跟他无关。隔天，别墅里又多了一个照顾孩子的保姆，而叶安依旧早出晚归，少有歇下来的时候，叶之衡心中的郁气越来越浓。他很清楚叶安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，养了他一个不负责还没长记性，竟还想祸害另一个小孩。趴在沙发上叽叽哇哇吐口水的小女孩显然并不清楚这些，她望着出现在门口的小男孩，兴奋的招了招手，想跟他打招呼却只吐出一个“啊”字。见想要的东西没过来，她只能自己去追，挣扎着想从沙发上爬起，不料一个翻身，直接摔在毯子上。烦人的小孩儿又发出了烦人的哭声。叶之衡皱着眉头，见保姆手忙脚乱的从厨房跑出来，只能冷着脸先一步将她从地上提溜起来，粗鲁的帮她抹掉眼泪，没料想却连带着鼻涕抹了一手。小女孩止住哭声，朝他唧唧歪歪的比划着，哭花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，好不可怜。叶之衡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，没好气的将她按在沙发上，拿了张湿巾帮她擦脸，不料她直接张嘴咬住他乱动的手，两只软乎乎的小胳膊朝他扑来。刚长出来的乳牙咬人并不疼，反而酥酥麻麻，沾了一手黏糊糊的口水。“讨厌鬼！”叶之衡抽出手，嫌弃的拿了纸巾擦干净，“你真脏，上面还有你的鼻涕呢！脏死了！明天就把你扔出去！”小女孩瞪大了眼睛，接着大笑起来，露出刚长出来的小乳牙，丑得另辟蹊径，竟让他觉得还有点可爱。真是疯了，一个烦人的小孩儿，有什么好可爱的！可紧接着叶之衡就发现，烦人的小孩儿尤其黏他，哪怕有保姆在，有管家在，甚至在叶安面前，她都毫不掩饰对他的偏爱。吃饭时要坐在他旁边，必须跟他的座位码得整整齐齐，哪怕她只能吃半碗甜甜软软的蛋羹，也要拿勺子分出一点，塞到他碗里。然后从他碗里扒拉走几粒米饭。尽快米饭做得很软，但保姆依旧不敢给她吃，叶之衡嫌弃的拿筷子夹走米饭，把蛋羹碗推到她跟前：“好好吃你的饭，再惦记别人碗里的，明天就把你扔出去！”叶安：“……”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这句话了，但好像成效并不大，旁边的小女孩被逗得咯咯笑。似乎每次叶之衡露出嫌弃的表情，都会引得小家伙异常开心。叶安对他们兄妹俩的互动颇有些羡慕，他跟叶之衡间早有隔阂，也拉不下脸去跟他逗笑，他也很少见儿子对谁这么上心。“等再过两年，把楚楚也送到晨曦幼儿园，这样你们俩就能一块儿上下学了，”叶安随口说道，“她这么喜欢你，一定很高兴。”叶之衡冷淡的“嗯”了声，望着勤勤恳恳挖蛋羹的小女孩，心里的烦闷突然少了很多。烦人的小孩儿似乎也没那么烦人，只要她乖乖听话，他不介意每天顺便接送她上下学，在幼儿园总比在冷冷清清的家里好。可叶之衡万万没想到，随着小孩儿迈入幼儿园生活的开始，他的生活也经受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第一年还好，小班的孩子大多不学什么知识，只是被老师带着做游戏，开发动手能力，可没想到第二年后，算术课程的出现，彻底让叶之衡崩了心态。十以内的加减法还需要学吗？！叶之衡记得他从小就会，几乎老师没怎么教，他就能算出正确答案，可没想到简简单单的答案，经叶楚楚的手后，彻底变成了魔咒。“我不是跟你说了吗？三个苹果再加两个苹果，是多少？是五个！”叶之衡的手指头戳在图案上，脸色越来越黑，“你自己数一数，是不是五个！”小女孩神色严肃，认真的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遍，重重点头：“是！就是五个！”“那你的答案为什么写的是四个？”叶之衡脸色缓了下，“改掉，不是四个，是五个，你明明能算对——”“就是四个！”叶楚楚神色凝重，理直气壮的解释道，“哥哥，我还想吃掉一个苹果呢，你想吃吗？我可以分给你一个哦！”叶之衡：？？？想吃什么？吃几个？怎么分？是你的苹果嘛！叶之衡气得脸都绿了，指着上面的图案说道：“人家让你做加法，你好端端的跑去做什么减法？吃，吃什么吃！都这么胖了你还吃！”“我不胖！”叶楚楚不高兴的瘪嘴，放下笔，连写都不愿意写了。“叶楚楚，你把答案给我改了！”叶之衡把笔塞到她手里，态度强硬，“我没你这么丢人的妹妹，你给我改掉！”叶楚楚气势汹汹的朝他做了个鬼脸，忿忿起身：“我、就、不！”叶之衡只觉得头大，当晚气得连饭都少吃了一半，第二天醒来时头疼欲裂，连眼前都出现了幻影，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就站在床前，翻看他的小本本。简直可恶！不可饶恕！！！叶之衡狠狠的揉了下眼睛，面前的小男孩仍旧没有消失，反而满是嫌弃的看向他：“你真笨，这么会记仇，怎么不当场就报了？”“你是谁？”叶之衡夺回小本本，“我的事你少管！”“啧啧啧，我还以为你小时候多厉害呢，没想到考不了满分就算了，连辅导小朋友做数学题都不会，脸皮之厚真是让我大开眼界！”叶之衡气得当场红了脸，扬起小拳头：“你给我滚远点儿！碍眼！”叶小臭臭本人倒是想滚远点儿，免得沾染上太多智障的气息，可他根本动不了，只能飘在他身边，想起那书包里碍眼的成绩单，他索性说道：“你现在这成绩没眼看，报班吧，找辅导老师也行，你有合适的人选吗？”“哦，对了，还有楚楚……”叶小臭臭的心情瞬间美妙了许多，“她是不是也要报班呀，多报两个，你看她是不是挺适合学芭蕾的？最好再学点儿美术陶冶情操，小提琴、钢琴也都成，如果有奥数班当然更好。”叶之衡听他絮絮叨叨，扯了下嘴角，穿上衣服出门，警告道：“你少打我妹妹的主意，我报不报班跟你有什么关系？多管闲事儿！”“你确定？”叶小臭臭的语气中充满怀疑，“你要知道，现在学校里的教育竞争有多大，一步落后步步落后，难道你忍心楚楚考不及格，天天找你哭吗？”“再看看你自己，良好的数学天赋被你作践成什么样儿了？连3 2都搞不定，小朋友，你到底行不行呀？”老实说，第一眼见到本人的时候，叶小臭臭心中满是失望。原来“他”真的除了帅气一无所有，什么都拿不出手，就连最擅长的数学都没能考满分。叶之衡被一个看起来跟自己同龄的人叫“小朋友”，心底的怒火瞬间浮现在脸上，气势汹汹的挥起小拳头，不料只打散了他的身形，接着很快就又聚拢。那张熟悉的脸，怎么看是怎么欠揍。叶之衡冷哼一声，不再理他，身边那道声音却忍不住继续碎碎念，语重心长地说道：“你怎么能堕落到这种地步呢？”隔壁卧室，上幼儿园的小女孩被保姆从床上揪起来，打着哈欠要求扎两个漂亮的小揪揪，还要戴粉色的蝴蝶发卡。叶之衡下楼吃饭，等吃完该去上学时，叶楚楚才背着小书包走下楼梯。叶小臭臭本以为他会等叶楚楚吃完饭，没料想他直接带着热好的瓶装奶以及早餐盒，揪着她上了汽车。从叶家别墅到学校最多半个小时的车程，在车上吃饭很容易弄脏衣服，叶小臭臭见他如此粗鲁，不由得抱怨道：“你这么对小朋友不好，等以后楚楚记仇了，有你好受的。”叶之衡懒懒的瞥他一眼，不想理他。这是他妹妹，跟这只飘着的孤魂野鬼没有一毛钱的关系，他爱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，叶楚楚这么乖，才不会记仇呢！叶小臭臭碎碎念了一路。直到进教室，小组长来收作业，叶之衡摆了下手，小组长识趣的转身离开，连问都没问一句，哪怕此时班上一切正常，无人在意他是否交了作业，叶小臭臭都觉得脸上滚烫，恨不得当场掐死不写作业的叶之衡。不知廉耻，丢人现眼！！！“你怎么能不写作业？”叶小臭臭的不满，并没有对叶之衡产生一丝影响，对方翻开崭新的课本，跟台上老师讲的单元完全不一样，仍旧听得津津有味。叶小臭臭按捺不住的提醒：“是121页，不是67页这一章！”叶之衡懒得理他，自顾自的拿了另一本书，似乎有意挑衅，气得叶小臭臭再次黑了脸，恰在这时，班上的老师点了他的名回答问题。是一个很浅显的语法问题。叶之衡刚想开口说不知道，飘在半空的叶小臭臭就上手捂住他的嘴，声音气急败坏：“老实回答！不许说不知道！”可他的确不知道。叶之衡想着，朝他挑了下眉，眼底带着几分挑衅。叶小臭臭险些气得猛|男落泪，咬牙切齿的跟他说了答案，见叶之衡重复出来，才稍稍松了口气，得到了些许安慰。还行，也不算太丢人。谁料想下一堂课，32分的政治试卷飘在桌子上，除了大片大片的空白，就剩下几个孤零零的选择题。哪怕早有心理准备，看到如此刺目的32分，叶小臭臭还是气得不轻……32分，才32分，连霍正骅都比他考得高！“报班，必须报辅导班！”叶小臭臭黑着脸，压抑着内心的愤怒，“你连60分的霍正骅都比不上，以后怎么打败他？”叶之衡随手把卷子塞进书包里，饶有兴致的提议道：“我觉得你替我考试更简单，怎么样？”叶小臭臭气到颤抖。好一个臭不要脸的大学渣！呸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