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件事你跟义父说过吗？”
苏罗哥哥忽然眉头紧皱,非常严肃地看着我，“阿拆，我问你,这件事你跟义父说过吗？”
“啊？说什么？”
“说你不喜欢素问,你要换掉她这件事。”
“没，”我不懂他为什么表情突然变得这么严肃。苏罗哥哥平常虽然经常打我，但是很少严肃的。我有点怕怕的,缩到椅子上抱住了膝盖,“为什么要跟他说。”
苏罗哥哥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。他放下手里的事儿站起来，走到我的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。
不知道他在看什么,我有点不喜欢他这个眼神,把头扭到一边去。
苏罗哥哥忽然伸手掐住了我的下巴，强硬地把我脸给扭回来。
“看着我。”他好看的眉头紧皱着,眉心拧出一个很深的勾。那双墨蓝色的眼睛也幽幽沉沉的,十分深沉地凝视我：“阿拆,义父是你的亲爹。你听过一句话吗？会哭的孩子有糖吃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会哭的孩子有糖吃,意思是说安宁那么爱哭所以阿爹才喜欢她？
“你是大齐尊贵的郡主。一出生，义父就为你请了册封。”苏罗哥哥语气很沉，他的嗓音本身是偏冷漠的，这样沉的语气显得特别吓人,“你的眼睛不应该盯着这些下人的。”
我眨了眨眼睛,有点懵：“素问老师是下人？”
“当然，”苏罗哥哥勾起了嘴角,那张脸上全是高高在上的姿态,“又不是正经奉茶拜礼的老师。不过一个孤女,义父看在下属的面子才给了她一处容身之所。让她在你年幼的时候教导你几个字罢了。你身为郡主唤她一声先生老师,是你谦逊。”
“那我可以直接把她赶走咯？”我顿时高兴起来！
立即从椅子上蹦下来，原地跳了两下：“我现在就去把她赶走……”
“阿拆！”
“给我坐好，跑什么？！”苏罗哥哥一把抓住掉头就跑的我，表情忽然变得无可奈何。他抓着我的胳膊将我又按回了椅子上。两手抓住椅子的把手把我圈在里面不让我跑。
“我跟你说的话你到底听懂了没有？真是榆木脑袋！榆木脑袋！”说着，他一只手咄咄地戳着我的额头，狠狠地咬牙，“真是什么话跟你说都白说了！”
“没白说啊，你说她是下人，我听懂了！”我捂着戳得剧痛的脑袋，特别的委屈，“我身为郡主把下人赶出去天经地义啊，你说的我听懂了……”
“你听懂个屁！”
苏罗哥哥终于还是骂人了。果然，他就是个爱骂人的家伙。
“我是让你把她赶走？”苏罗哥哥估计觉得我是个石头，点不化的那种。一边防备着我跑一边还气得直捏眉心，“说到现在你也不想想。我是那个意思吗？想让素问走，是你一个郡主该干的事？你这要是再一闹，信不信外头马上传你骄纵蛮狠，仗势欺人，欺负烈属之后？”
“……你不是说她是下人吗？”一会儿下人，一会儿又是烈属，什么东西！
我不耐烦了，最讨厌这些人说话不说明白，非得东一句西一句还不好好说的。我翻了脸就想下来，但是推了两下推不开，苏罗哥哥挡得跟个山似的。
“这又不让，那又不让，到底要怎么样嘛！”都欺负我，都欺负我！苏罗哥哥也欺负我。
“阿拆你怎么还不明白？”苏罗哥哥见我要哭了，叹了口气又蹲下来。他烦躁地擦了我说掉就掉的眼泪，头疼不已。大约是放弃跟我拽文，才直白的说，“义父是你亲爹。就是对你再凶，那也是你亲爹。有什么事别光顾着瞎折腾，先找亲爹，懂不懂？”
“为什么要找他，我自己也可以解决……”
“你解决个屁！你自己打听打听外头你的名声都坏成什么样儿了？”苏罗哥哥一骨碌敲在我脑袋上，气得想笑，“纨绔，一个姑娘家被人说是纨绔！你还想不想嫁人了？”
“谁管啊，”我顿时愤愤不平：“我可以招赘……”
“你再说！”
知道再说下去，苏罗哥哥估计又要打我屁股，我赶紧识趣地闭嘴。
“阿娘忙生意，义父也忙朝堂之事。两人没那么多眼睛整日盯在你身上。你又是个锯嘴葫芦，话不会说还特别会跑。这谁坑你不是一句话的事儿？”苏罗哥哥握住我的手，放手心里捏了捏，“素问这事儿你别自己瞎折腾，去书房找义父。”
“找他干嘛……”
“去！”
“可是，可是……”我自打记事儿起就没跟阿爹单独待在一块过。阿娘不在，我看到阿爹都是侧着走，去书房找他怎么可能……
“我让你去！”
见我不动，苏罗哥哥一把将我从椅子上拽下来。然后不由分说，拖着我就往阿爹阿娘的院子走。
我拼命地挣，但苏罗哥哥力气大的就像铁钳，根本挣不脱：“我就不能不去吗？不然这样，我跟阿娘说也是一样的。阿娘现在估计在家，我去找她……”
“不行！”苏罗哥哥说什么都不让我走，非得逼迫我去找阿爹，“跟我走！”
……
尽管我死活不愿，但是拗不过苏罗哥哥，还是被他拖到阿爹的书房门前。阿爹果然很忙，书房里一堆人不知道在说什么，里面还有人拍桌子。也不知道是我太倒霉还是真的运气不好，阿爹就坐在窗边，一眼看到我。影叔也不拦一下，居然就让我俩直接进去了。
阿爹说了一句：“今天就到这吧。”然后就让书房里的人都走了。
人一下子走空，搞得我心里好慌啊。回头看了眼苏罗哥哥，苏罗哥哥把我往前一推就闭着嘴不说话。我干巴巴地站着，看着书桌后头的阿爹不知道说什么。
“怎么了？”阿爹的声音凉的很，听着好像一瓢冷水浇头上，都能打寒颤。
“阿拆，有什么事你自己说，别看别人。”
苏罗哥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，拿了阿爹桌子前面一叠点心就慢条斯理吃起来。我干巴巴地站在屋中央，两手握着裙子的下摆，感觉大白天的冷风嗖嗖地往心里灌。什么叫孤立无援，这一刻我深刻地理解了这个词。苏罗哥哥真的是狠心的男人。这么狠的人，活该他十六岁还没人要！
“我，我……”
窗外的光照在阿爹的脸上，阿爹的一双眼睛黑得好渗人。真不懂阿娘是看上了阿爹哪里，为什么会嫁给这么冷冰冰的人？就这双眼睛跟刀子似的，能看得人头皮发麻！
“到底什么事？”阿爹没什么表情，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没起伏。
我看了一眼苏罗哥哥，苏罗哥哥已经又开始喝茶了，俨然一副不管我，让我自生自灭的态度！
我眼一闭，心一狠，干脆扯着嗓子喊：“我想换老师！”
“哪一个老师？”阿爹的眉头皱起来了，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。
“素问老师。”
我睁开一只眼睛，惊奇地看着没生气的阿爹。他坐在书桌后面，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。但是确实跟苏罗哥哥说的一样，他不会生气。
我眼睛看向苏罗哥哥，苏罗哥哥嚼着点心也只是瞥了我一眼，没什么表情。
“理由。”
阿爹好像不诧异我会提出换素问老师这件事，甚至，我好像眼花，他的表情缓和了好多。不知道是不是我感觉出了错，总觉得阿爹有点高兴的样子。
这个认知让我胆子大了一点，腿也不抖了，腰也挺直了：“她总是拿我当借口来找阿爹。上课不仔细，还总是拉着我打听阿爹的喜好，我讨厌她！”
阿爹的眉心跳了一下，表情变得很奇怪。
一旁的苏罗哥哥扑哧一声笑了，被阿爹瞪了一眼后立马捂住嘴巴。
然后他也不怕，就一脸无辜地继续吃点心。
真的，说真的，苏罗哥哥为什么可以这么赖？他都不怕阿爹啊？那么凶的人，我这个亲女儿都不敢跟阿爹赖皮！他连吃带拿。想想我人生在世九年时光，从来都没来过阿爹的书房，也不敢伸手拿阿爹的点心吃。看着在阿爹书房跟自己屋一样的苏罗哥哥，真的好嫉妒……
总觉得阿爹跟苏罗哥哥好亲，比我这个亲女儿都亲。该不会他其实也是亲生的吧？不对，他蓝眼睛。我好酸啊，心里的酸水都要从嘴里冒出来。
“嗯，我知道了。”
阿爹也没有问其他的，就点点头，“还有事吗？”
“啊？”就这样？没了？我说要换掉素问老师哎！苏罗哥哥不是说她是烈属吗？阿爹就不多问问？
阿爹的眼睛看过来，我立马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：“没，没了。”
“嗯，给你换个老师以后好好学。”
“哦哦，”我立马表态，“我好好学！肯定好好学！”
“嗯。”阿爹摆摆手，“行了，出去吧。”
我都不等苏罗哥哥，掉头就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