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瓮水是去岁初雪时，蒙舟特地跑去迦隐寺的松柏林里取雪化水，存着用以烹茶的，藏了一年才舍得拿出来，现下却用来给媱嫦喝了。
雪水清冽，滑入喉咙把媱嫦脑中残余的那点儿混沌驱散干净了。
身上倒是觉不出太疼，大抵是方才那花香的缘故，不过行动受阻，她想爬起来都有些费力。
“不必了，有劳公子。”
她一手撑着地，另一只手挡住了蒙舟还要喂到她嘴边的水。
蒙舟看着她这勉强支撑的模样，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年纪轻轻的娇俏姑娘，哪怕是平常人家的千金，也正是受尽宠爱扑蝶嬉戏的年岁。
偏她不同，从丈许高的屋顶掉落，竟还在逞强。
蒙舟难免心疼，却又有些疑惑——
他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人才能把她伤成这样。
喏，那位仰西第一猛将，至今还人不人鬼不鬼的被关押在绣止府呢！
能生擒都图，难不成现下与她对战的人比都图还要勇猛？
媱嫦却没注意到他的神情，她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，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。
蒙舟回过神来，赶忙隔着长袍广袖扶住了她的肩膀：“哎你别急，你要干什么？我送你回绣止府？”
媱嫦已经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。
她暗自活动了一下身子，自觉无甚大碍，这才转头看向了身旁的男人。
他披着件藏青色斗篷，头戴碧玉冠，眉目温润和善，正满眼忧虑的望着自己。
她记得他。
蒙氏与顾氏世代相交，他们幼时时常在一处玩闹。四年前她家中变故，他还来帮衬着打点后事。她和阿姊离京时，他也曾来相送。
她清了清嗓子，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：“多谢蒙公子相助，公务在身，日后再谢。”
说罢，她拂开蒙舟的手，飞身跃上屋檐。
蒙舟还未回过神来，媱嫦已然消失在他的眼前。
“哎？哎！”
他气得变了脸色，仰头望着屋檐大骂：“你这小妮子不要命了？速速下来！”
这宅子，高一丈六尺。
她从那上边掉下来，连身上的土都不拍一下就又跑了？
这何止是不要命，简直就是自寻死路！
蒙舟在院子里一叠声的喊着媱嫦，骂了她一顿，又把好话说了一箩筐，引来了府中仆从，却没得到上边人半分应答。
有机灵的小厮见蒙舟对着屋檐骂，赶忙搬来了把梯子，还讨好道：“大公子，奴才这便去抓人！”
蒙舟一把把他推开了，从府卫腰间抢了把长剑，自己爬上了梯子。
“大公子当心！”
伴随着一叠声的惊呼，蒙舟爬到了屋顶。
他瞧见了那破碎的瓷瓶和遍地血迹，却没见到媱嫦。
不过这也好找，循着血迹一路找过去也就是了。
蒙舟以前也练过武，现下也时常舞剑，身法还算灵活。
他循着血迹一路追寻，没跑太久，便瞧见了那道刚刚被他扶起来的身影。
蒙舟长舒了口气，脚步更快了几分。